提前三個月訂好臨海民宿，反覆確認母親愛吃的軟質糕點，甚至特意換掉行李箱裡顏色偏暗的衣物 —— 我曾以為，這場精心策劃的海邊之旅，能熨平母女關係裡那些細碎的褶皺。可當車子駛離市區，母親的第一句話便是 「這條路繞遠了，你總是不會規劃」，像一顆石子，猝然打破了我醞釀許久的期待。

抵達民宿時，夕陽正將海面染成暖橙色。我興奮地拉著母親去看陽臺外的風景，她卻皺著眉整理行李，嘟囔著 「被子看著不夠厚，晚上肯定冷」「窗戶縫漏風，住這兒得遭罪」。我強壓下心頭的失落，提議去附近的海鮮市場挑選晚餐，她又搖頭：「人多又吵，說不定還缺斤少兩，不如在民宿點外賣。」 那語氣裡的牴觸，像一層密不透風的膜，將我的熱情牢牢裹住，連呼吸都變得沉重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這樣的場景不斷重演。我早起排隊買當地有名的豆漿油條，她嘗了一口便放下筷子：「不如家裡樓下的好吃，白跑一趟。」 我預約了漁船體驗，她站在碼頭遲遲不肯上船，嘴裡唸叨著 「不安全，萬一掉下去怎麼辦」「曬這麼大太陽，回來肯定曬黑」。我耐著性子解釋安全措施，哄著她上了船，可全程她都緊繃著臉，既不看海上的日出，也不理會漁民遞來的新鮮海貨，只反覆催促 「什麼時候回去」。

矛盾爆發在旅程的最後一天。

我想帶母親去古鎮拍照，她卻堅持要提前收拾行李，說 「早點回去能趕上家裡的廣場舞」。爭執間，我積壓的委屈終于忍不住傾瀉而出：「我花了這麼多心思陪你出來，你就不能開心一點嗎？」 她愣了一下，隨即拔高聲音：「我讓你陪我了嗎？是你自己要折騰！我年紀大了，經不起你這麼折騰！」

那些話像鋒利的刀，劃破了我偽裝的平靜。我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母親，突然覺得無比疲憊。她總說我不懂她的辛苦，可她從未看見，我為了這場旅行，加班到深夜只為騰出假期；她總抱怨我不夠體貼，可她從未察覺，我每一個提議背後，都是想讓她多感受一點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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